湖南地處長江“腰部”，全省96.7%以上的面積屬于長江流域。為深度融入、有力推動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湖南聚焦重點突破口，以一盤棋思維高位推進省內港口資源統籌整合，真整合、深整合，實現了港航資源優化、物流成本降低、綠色發展轉型等系列顯著成效。
湖南擁有163公里長江岸線，域內“一湖四水”輻射全境、聯通長江。護水必先護岸，護岸必先治港。近年來，湖南牢記習近平總書記“守護好一江碧水”的殷殷囑托，突出問題導向和結果導向，以一盤棋思維高位推進省內港口資源統籌整合，助力經濟社會和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
湖南省港航水利集團有限公司已整合碼頭28個、千噸級以上泊位79個，占湖南總泊位數的38%以上。隨著港口布局一盤棋、航道建設一張網、政策保障一條龍等成效逐步顯現，湖南迎來了港航資源優化利用、綠色發展的多贏局面。
用心寫好“一”字文章
作為一名“老碼頭人”，跟港口碼頭打了30多年交道的尹顯東，如今已是湖南省城陵磯港口集團生產經營管理委員會成員，港務集團黨委委員、常務副總經理。提起湖南港口曾經的散、小、亂，他記憶猶新：“經營主體多，既有央企，也有地方國企，還有民企；運營效率低，有的港口大部分時間在‘曬太陽’；競爭水平低，港口之間主要靠打價格戰。”
對于上述觀點，湖南省港航水利集團戰略投資部部長鄧燦頗為認同：“港口建設不同于其他領域，投資大，周期長，見效慢，因此不能搞各自為政，更不能‘撒胡椒面’。克服港口間行政壁壘導致的資源浪費和低效競爭，實現跨地域、跨層級港航資產整合，刻不容緩！”
在充分借鑒浙江、安徽、湖北等省份經驗和深入摸清湖南港航資源家底基礎上，“一省一港（以岳陽城陵磯港為代表的重點港口）一主體”的統籌整合思路日漸清晰。按照這一思路，湖南以湖南省港航水利集團作為港航資源整合的統一平臺，以無償劃轉、作價入股等方式有效整合省內1000噸級以上國有公用碼頭；同時，財政資金支持30億元，通過管理一體化、運營一體化、數據一體化、品牌一體化，大大增強了港口集聚力和品牌影響力，有力推動了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
把港航資源放在一盤大棋中安排布局、運營管理。在采訪中，記者聽到這樣一個故事：某地級市提出要在沅水上游興建航道，而恰好湘江下游地級市也提出興建3000噸級航道。經過權衡，后者能更好促進湖南經濟融入長江經濟帶，從而獲得優先支持。
一盤棋的紅利，長沙新港也深有體會。這個離岳陽城陵磯港水路約160公里的港口，在今年2月8日正式加入湖南省城陵磯港口集團。湖南長沙新港有限責任公司黨委委員、副總經理鄭美洲介紹：“如此一來，長沙新港能夠有機融入湘江水運物流體系，找準定位，發揮省會港口優勢，與其他港口互通有無、優勢互補，港口可持續發展空間更大，服務能力進一步提升。這樣跨越行政區域和地理距離的統籌，在以前不能想象。”
兵馬未動，數據先行。在湖南省城陵磯港口集團大數據可視化平臺前，湖南省港務集團有限公司技術創新部部長古勝群指著大屏幕說：“目前，所有港口均已整合至一張網上，管理者能在這塊大屏上實時查看現場作業、安全生產、能耗監測等7個維度的數據，以便及時決策，迅速調度。”
品牌比黃金更重要。港口資源遜于周邊省份的湖南，如何快速打響港口品牌？湖南給出的答案是：統一打造、統一使用“城陵磯港”品牌。臨江的岳陽城陵磯港，是湖南水運入江的咽喉所在，集全省之力打造一港的“針尖戰略”，將有利于集中各類資源，迅速樹立起以城陵磯為龍頭的湖南港口形象。
努力提升水運效能
降低經濟運營成本，提高水運占比是關鍵。在業內，有著“空運是塊塊錢，公路鐵路是角角錢，水運是分分錢”之說。然而，素有三湘四水之稱的湖南，水運占比一直不高。數據顯示，2023年，湖南水運在運輸體系中的占比為10.04%，物流成本在GDP中的占比為14.4%。提高水運占比，進而降低經濟社會運行成本，助力高質量發展，正是湖南整合省內港航資源的重要使命之一。
在尹顯東看來，運輸方式的選擇，歸根結底是市場行為。要提高水運占比，一方面要提高水運供給，科學布局港口，輔以公路、鐵路等形成多式聯運，讓經營主體有得選；另一方面是提高水運性價比，在發揮成本低廉優勢的同時，適當提升水運時效性，讓經營主體值得選。
4月2日，天空下著雨，岳陽湘陰虞公港一期工程施工現場依然熱鬧非凡。據介紹，投資額12.5億元、設計年吞吐量990萬噸的虞公港碼頭已進入施工最后階段，今年6月份，上游區域即可正式投入使用。湖南省虞公港建設投資有限公司工程部部長肖佳俊告訴記者：“作為城陵磯的延伸港、大宗散貨集散中轉港、服務長株潭地區深水港，虞公港通過鐵水聯運、公水聯運等多式聯運方式，將長江黃金水道向內陸延伸87公里。”
根據測算，在湘陰虞公港碼頭設計吞吐量全部達產達效的情況下，按鐵路每萬噸公里的運輸費用750元左右、公路每萬噸公里的運輸費用3000元左右、水路每萬噸公里的運輸費用400元左右計算，預計每年可降低社會物流成本3000萬元至上億元。
地處湖南婁底的漣源鋼鐵集團有限公司是鋼鐵界的“大塊頭”，每年有數以百萬噸計的鐵礦石、煤炭入廠和鋼鐵成品出廠需求。對此，大進大出、成本低廉的水運具有特有優勢。目前，湖南已明確將漣水航道規劃為1000噸級，復航工作正在積極推進中。屆時，漣鋼原材料、成品將能暢通往來于“漣水—洞庭湖—城陵磯港—長江”之間。“保守估計，此舉每年將為企業節省運營成本8億元至10億元。”鄧燦說。
雖有成本優勢，但水運的時間短板同樣突出。因此，水運多適用于對時間不太敏感的大宗商品運輸。如何在一盤棋思維的統籌整合下，打通航運堵點，提高通航效率，提升水運效能？鄧燦坦言：“其中有不少可改善的空間。比如，在港航資源沒有統籌整合之前，有的船閘上行、下行分別由不同企業經營。這勢必會產生信息差，影響通航效率。”據介紹，湖南省港航水利集團已對湖南所有千噸級以上的船閘進行整合，完成整合6座，規劃再建設5座。如此一來，湖南水運“價格低，行得快”的目標將不再遙遠。
目前，湖南正朝著2025年將水運在運輸體系中的占比提升到12%至14%、“十四五”時期將物流成本在GDP中的占比降到13%的目標，堅定前行。
碼頭工人也能穿白襯衣
從港口到岸線，從岸線到江面，在港航資源統籌的大背景下，湖南港口的綠色底色更加濃郁、厚重。
在岳陽城陵磯港務有限責任公司一塊名為“膠囊大棚一號監測點”的電子顯示屏上，實時數據表明，現場的PM_2.5為每立方米60微克，PM_10為每立方米140微克。如果不說，可能很少有人相信，這里正是面積達5.17萬平方米的全封閉散貨倉庫。每天，通過這個倉庫進出的煤炭、鐵礦石有近10萬噸。
曾經，長江八大深水良港之一的城陵磯港因設施陳舊落后，自動化程度低，環保問題日益突出。提起那段日子，岳陽城陵磯港務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張定軍記憶猶新：“大量的煤炭、鐵礦石在裸露環境下作業，大風一吹，昏天黑地，灰塵直撲江面；大雨一下，污水橫流，黑水直入洞庭。真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彼時，碼頭工人們達成了一個默契：不穿白襯衣上班。
在“守護好一江碧水”的理念下，城陵磯港下定決心與過往作別。長470米、寬110米、高46.5米，投資達4.1億元的長江流域首個巨型膠囊式散貨倉庫建起來了，從貨輪到膠囊倉庫的皮帶機建起來了，覆蓋散貨運輸全程的智能噴淋系統建起來了……運煤不見煤，運礦不見礦。如今，行走在煥然一新的城陵磯港，藍天白云，綠樹成蔭，鮮花叢叢，難怪這里會成為岳陽新晉網紅打卡點。穿白襯衣上班的碼頭工人也成了一道頗含深意的風景。
城陵磯港的嬗變，只是湖南長江岸線專項整治的一個縮影。自2018年5月至2020年12月，湖南以壯士斷腕的決心和超常規的舉措，開展了長江岸線專項整治：關閉拆除42個泊位，暫停建設11個在建泊位，退出岸線7302米；提質改造40個生產性泊位，提質岸線5890米，長江湖南段163公里全面建成長江最美岸線。
管住了岸上，還要管住江上。據統計，長江上有7800多艘液體危化品船舶往來運行。由于危化品污染性強，如果不對此類船舶定期進行專業清洗，將帶來不可小覷的環保隱患和安全隱患。在交通運輸部等部委政策、資金支持下，岳陽水上綠色航運環保有限公司成立，主營業務就是運營岳陽港危化品船舶洗艙站。
站在洗艙站的接駁船上，岳陽水上綠色航運環保有限公司董事長向良武指著密密麻麻的管道介紹著清洗流程：“工人會先用特殊的清洗液對液貨船進行清洗，再通過管道將廢水傳送至岸上的污水處理廠，處理并經檢驗合格后的水，才能排放至市政污水管道。”洗艙站自2021年投入運營以來，以接近成本價為上百艘液貨船提供清洗服務，為改善長江水質、守護一江碧水承擔了應有的社會責任。
通江達海腳步不停
有水大家行。豐富的港航資源是湖南打造內陸地區改革開放高地的優勢和底氣。港航資源的統籌整合，助力湖南通過長江黃金水道實現北通巫峽、南極瀟湘、西聯成渝、東達四海的開放格局。但開放沒有終點，開放永遠在路上。
對內開放風生水起。發揮岳陽城陵磯港的重要作用，深度融入長江經濟帶，是湖南的戰略之選。一條連接起湖南城陵磯港、湖北陽邏港、江西九江港的長江中游中三角集裝箱航線，已開始常態化運行。“根據協議，三港之間深度合作，互換艙位。從城陵磯港下行的船舶，可在陽邏港、九江港優先加載貨物，然后開往上海。”鄧燦說。與此同時，城陵磯港也開通了直航洋山港的穩定航線，通江達海不是夢。
據了解，湖南還在準備“搞大動作”。一個疏通松虎航道、打通大湘西地區直接匯入長江通道的宏愿正在積極論證、推進中。如能成行，包括常德、張家界、湘西在內的大湘西地區貨物，將可就地從松虎航道北上經湖北進入長江，水運的時間成本、物流成本將大大降低。
對外開放方興未艾。湖南岳陽市人民政府口岸管理辦公室主任趙群子對城陵磯江海聯運集結中心運營情況十分熟悉：“城陵磯港已開通了日韓航線、澳大利亞航線，去年7月份，又新開通了俄羅斯航線。可以說，城陵磯港已成為湖南打造外向型經濟的有力支點。”據介紹，湖南岳陽城陵磯港國際集裝箱碼頭吞吐量一年上一個新臺階：2021年60萬標箱，2022年100萬標箱，2023年120萬標箱，今年要實現150萬標箱的目標。
在激發港航資源省級層面整合潛力與優勢的同時，也應看到統籌整合港航資源只是手段，最終目的還是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業內專家建議在推進整合過程中，需要注意三點。首先，資源整合要集中力量辦大事、辦好事，港口、航道的規劃要經過充分論證調研，更加科學合理，要能經得住市場和歷史的考驗，避免形成新的資源閑置和資源浪費。其次，資源整合要真整合、深整合，要提高思想站位，突破利益藩籬，真正站在促進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和湖南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高度，做到應整盡整。最后，港口是地方經濟的晴雨表，二者之間是強相關關系。在推進港口、航道建設的同時，也要花大力氣同步推動地方產業發展，真正實現港口與地方經濟相互促進、相互成就。
長江航運注入新動能
史常亮
長江因水而興、因航運而盛，長江航運是實施長江經濟帶發展戰略的重要基礎。
湖南擁有163公里長江岸線黃金水道和連通全省90%以上市縣區的湘資沅澧四大水系，內河航道通航里程居全國第三位。為破解長期以來航道等級低，港口“散、小、弱、低、差”的困境，湖南對標一流，組建成立湖南省港航水利集團作為港航資源整合的統一平臺，實現了對全省港航資源的有效整合，大大提升了水運實力與經濟活力，也為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注入了強勁動力。
湖南港航資源整合對于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具有積極作用。通過整合港口資源，優化航道布局，提升航道等級，將顯著增強長江經濟帶湖南段的物流集散功能，為長江經濟帶的物資流通提供強大的水路交通支撐。城陵磯港作為湖南唯一通江達海的港口、長江與京廣線的“十字交叉點”，其地位的提升和功能的強化，也將進一步增強長江經濟帶的南北向物流大動脈功能，為湖南以及長江經濟帶沿線地區的對外開放和國際合作奠定堅實基礎。此外，通過構建“一樞紐、多重點、廣延伸”的港口體系，城陵磯港在實現自身擴容提質的同時，也將極大促進湖南與長江沿線城市的互聯互通。湖南在推進港航資源整合過程中，還積極響應長江大保護政策，通過對沿江沿湖碼頭進行規范化治理和積極推進“平安港、生態港、智慧港、高效港”建設，實現了環境保護與經濟效益的雙重提升。
湖南統籌港航資源整合的成功實踐，也為其他沿江省份提供了有益經驗借鑒。一是省級層面高度整合與統一規劃。湖南通過采取“一省一港一主體”模式，將省內港航資源有效整合至湖南省港航水利集團，實現跨地域、跨層級的港航資產整合。二是重視統一品牌建設。湖南通過打造“城陵磯港”統一品牌，不僅提高了港口的集散能力和品牌影響力，還優化了港口定位分工，形成了優勢互補、良性競爭、互利共贏的港口發展體系。三是對接國家戰略與區域協同發展。湖南港航資源整合還注重與國家發展戰略緊密結合，實現了港航經濟與后方陸域經濟的聯動。
當前，湖南正以港航資源整合為契機，向更具開放性和國際化的“江海時代”邁進，為此，還需在多個維度持續發力。一是加快港航基礎設施建設。提升湘江、資江等內河航道等級，確保與長江黃金水道及沿海港口高效銜接。加快主要港口碼頭的擴建和現代化改造。加快構建和完善鐵公水一體化的集疏運體系，提升多式聯運能力。二是壯大臨港產業。依托港口優勢，科學規劃和布局臨港產業，重點打造港航物流、臨港加工等產業集群，大力發展工程機械、先進儲能等優勢產業和港航信息、商貿等現代服務業，打造臨港區產業發展高地。三是提升港城融合。加強港口與城市規劃的有機銜接，推進港口與沿江開發區、產業園區、商貿物流區、城市新區的通道建設，實現港產城一體化發展。四是深化區域合作。加強與長江經濟帶沿線省份、珠三角等區域港口群協作，加快推進港口國際化進程。
（作者系湖南省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心省社科院分中心特約研究員）